城乡跨年

发布日期：2024-05-07 21:50    点击次数：147

本报记者 孙颖

“左手一只鸡，右手一只鸭，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呀……”上个世纪八十年代，一曲《回娘家》唱遍大江南北。

大年初二回娘家，是一种很有特色的岁时风俗。在那个车马慢的年代，十里百里，可能就是远嫁，回娘家更是一路辗转。如今，飞机高铁，千里万里对于许多人来说也只是平常，但不论距离远近，永远不变的是心底里对于家的憧憬与眷恋。

刚刚过去的春节，铁路、民航、长途客运、公路自驾进出京客运总量达2419万人次，创春节假期新高。而在京内，也上演着一幕幕向家的奔赴：很多奋斗在城市里的人，在春节假期回到京郊乡下的家里过年。

从东城到顺义，从丰台到密云，从朝阳到平谷……城与乡的距离越来越近，二者融合发展的点点滴滴，渗透进了每一个回乡家庭的生活中。

老家里的新事多

正月初六早上八点半，孙玉华被闹钟叫起来了。客厅里，老妈已经把早餐准备好，正在一点点地收拾着要带的东西。

节前就商量好了，带着老妈“回娘家”。为啥会带着老妈回娘家？孙玉华的娘家在顺义区北石槽镇南石槽农村，是平房院子，每年天冷了就把老妈接到位于左安门附近的楼房里“躲冬”。过年回娘家，可不就得带着老妈一起嘛。

老妈的娘家在顺义区东南的杨镇，嫁到了顺义西北的北石槽镇，两地相隔约百里。老妈年轻的时候回娘家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，一年也就回去两三回。到了孙玉华这一代，在城里买的房子离娘家也是50公里，回娘家已经成了常事，京承高速直接到村口，车从家开到娘家胡同口只有一头一尾两个红绿灯！

出门，上二环，奔机场高速，先陪着老妈去顺义城区和老姐妹们聚一聚。聚会后，出了顺义城区向北，准备走白马路回娘家，结果路况太好，一个没注意，错过了路口。

导航立即给调整了新路线，走昌金路！一路向西，也是宽敞的上下四车道，一样好走。

快到与天北路交会路口时，右手边出现一片鳞次栉比的厂房。什么时候位于顺义西北角，与昌平、怀柔接壤的北石槽也有了这种规模的工业园区？停车一看，原来是中德产业园的北区，已经有奔驰新能源车、威乐水泵、卡尔克鲁斯机器人等德企入驻。

绕过中德产业园，右拐就上了天北路，这条连接北石槽和天竺的道路，南端是大名鼎鼎的新国展，北段正在进行拓宽改造，以前是两车道的小路，现在是上下四车道还带自行车道的大路，很是宽敞，以后回家的路又多了个选择。

午后的村庄，静谧安详，村口向阳处，老人们凑在一起晒太阳聊天，队伍比夏天的时候“缩水”了不少，很多老人都到城里子女那儿“躲冬”去了。

这两年村子在“长个儿”，沿街可以看到不少二层的小楼房，中式的、欧式的、中西结合的，跟城里的别墅有一比。就拿孙玉华娘家的胡同来说，这里住了十几户人家，已经有四户盖起了二层小楼。家家户户门口的对联，衬托得年味儿十足。

回到老家，走亲访友，串门儿找不着人是常事。村里人如今不再讲究“猫冬”，生活是多姿多彩的，有着不少新体验。比如，堂侄媳和6岁的堂孙女就没在家，去看电影《熊出没》了，这已经是他们春节假期“三刷”了！

大年初一当爸妈的带着闺女去看《熊出没》，就在20公里外的怀柔城区星典影城。初三午睡起来，小姑娘又闹着要去，都3点50分了，一查，4点25分有一场，立马出发，上京承高速转京密高速，20分钟就把闺女“闪送”到影院，踏实地赶上了这场电影。

这不，初六听说小伙伴也要去看电影，立马跟了去，路线都熟得不能再熟了。电影“说看就看”，在京郊小村里也成了平常事。

晚上，同村的几家亲戚一起在堂哥家聚餐，屋里下午就热闹了起来。堂哥和堂侄这边争论着是沏老北京人爱喝的茉莉花茶，还是年轻人喜欢的大红袍，刚回来的小侄孙女，已经抱起了奶茶。

老人们聊着家长里短，年轻人也凑在一起说着各自的工作和生活。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堂侄女新年憋了个“大招”，做汽车销售的她要辞职做主播。原来，工作之余她试水“抖音说车”，有了2万多粉丝，还真卖出了豪车，于是有互联网公司向她伸出橄榄枝。堂侄女看好了这个模式，只是纠结自己单干还是签约公司。

聊着天也不耽误准备晚饭，大家齐动手。堂嫂堂哥做了拿手好菜炸带鱼、酱肘子、熬海带，积好的酸菜也咕嘟上了。堂侄女和堂侄媳则跟着抖音学做菜，虾仁沙拉、酸汤肥牛、烤金针菇，现买大虾现剥虾仁创造条件也要做出美味……老人有老人的传统，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新意，老家新生活，在一桌菜中交融，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，老少尽欢。

冬天人气儿也旺了

有的人，像孙玉华这样，回到位于郊区的老家；有的人，则在郊区给自己安了个新家。

初一宅家、初二聚会、初三值班……初四一大早，李斯斯收拾好行李，准备和爱人去秦皇岛阿那亚，来一场三天两晚说走就走的旅行。

票都早早订好了，出发前微信视频打给住在秦皇岛的小姐妹，问问攻略。结果听说阿那亚火到不行，从火车站接人到酒店排队入住，得仨小时以上！

结束视频，十分钟，退票、退房分分钟在手机上“搞定”，不去“看人头”了。

接下来的假期怎么过？给爸妈打电话，老两口回城走亲访友后，又奔密云了。

原来，十年前李斯斯爸妈去密云水库游玩，被当地的优美环境和优良气候“种草”。一家三口一商量，均衡考虑当时的房价，将家里的第二套房买在了密云，300万元就买到了230多平方米的联排别墅，还带个小院。

前几年老爸退休后，老两口一年大部分时间就待在了密云，种种菜、养养花，好山好水好心情，将小院打理得生机勃勃，身体也更显健朗。

“初五有大集，来呗！”老爸一声招呼，因为平时工作忙，有小半年没去密云的斯斯和爱人立马行动，拎起准备去秦皇岛的行李就出发了。

出了小两口位于西四环大成路的家，上四环，奔京承高速，出密云收费站，走滨河路，一个小时20多分钟，就到了百公里外的海阔水岸花墅。

春节假期一路畅通，到爸妈家，正好吃午饭。

饭后小憩，起来后站在窗前远眺，密云水库的支流白河静静地流淌着，河对面是密云首个城市森林公园——白河城市森林公园，冬日别有一番胜景。

天气正是晴暖，和爸妈出了小区，过跨河桥，溜溜达达就到了公园。在儿童乐园里“装”回小孩儿，在健身步道上慢跑一会儿，还爬上小山顶，享受一段惬意的午后时光。

满满的负氧离子中一宿好眠，初五一大早就爬起来，去赶集——溪翁庄大集。

水库鱼、红薯粉条、土鸡蛋，是斯斯每次赶集的必选项。

现在天冷，地里没啥东西，要搁其他季节，斯斯还会挑选些当地农民自己种的菜，春天是刚间下来的萝卜苗和大长梗的菠菜，夏天是直溜溜的黄瓜、味道浓郁的西红柿，到了秋后，各种瓜果可劲儿挑。

逛完大集，一家四口又奔向四五公里外的水库鱼一条街，选了家经营灶台鱼的餐馆，水库鱼、炸花椒芽、拌野菜、卤水豆腐、家乡肠，享受舌尖上的美味。

饱餐一顿，手机上一搜，回家方向，20分钟车程的冶仙塔景区正在办“年味食足”新春文化活动。上车出发，玩冰雪滑梯，套圈打气球，体验非遗互动，溜溜玩了一下午。

当天晚上，李斯斯和爱人又出现在怀柔雁栖湖畔的一家酒店里，清静地睡到自然醒，缓解了过节的疲劳，新一天元气满满。

“以往都是夏天在郊区的别墅小区里住，避暑，冬天大家都回城，小区里很冷清。现在交通越来越方便，能滑雪、泡温泉的地方越来越多，小区里住的人也多了。”斯斯爸爸说，今年冬天明显感觉邻居更多了，人气儿旺了不少。

进城的“桃三代”

腊月廿九下班，陈佳利从位于双井的单位出来，没有返回自己在豆各庄的家，而是坐上公交车到三元桥，换乘852路公交车，直奔平谷世纪广场站，再换乘平22路公交车到达北辛庄村。

三个多小时的奔波，只为回自己的老家。

前两天，在城里帮着他看孩子的父母坐不住了，开车带着他的爱人和一岁的孩子先回了老家，准备过年事宜。陈佳利只好自己坐公交车回家。

“等明年平谷线开通了，回家的路就更快了！”陈佳利说，如果开车，从崔杏路下京平高速，一直走到头就是北辛庄村。这里属于平谷桃园观赏区，村边有个小山，桃花开时，站在小山上四下望去，一片红霞，特别漂亮。

父亲前两年退休了，母亲一直以务农为主，打理自家桃园。他家有4片桃林，10亩地，种植了油桃、蟠桃、毛桃。

村里过年的氛围很浓，家家户户都飘着香味。回乡过年，少不了家庭聚会。陈佳利家是个大家族，四世同堂，从太爷爷那辈儿起的亲戚住了一条胡同，还保持着大年三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传统。

“要是聚齐了，得开五六桌。”农家院封上了顶棚，暖和，宽敞，排布得开。今年除夕，父亲这边的亲戚聚了20多人，这还不是全员，好几家亲戚赶着春节出去旅游了。

桌子上摆满了菜，有陈佳利爱吃的豆角粘卷子、咯吱盒、馅盒子，从小吃到大的味道，隔段时间不吃就想得慌。

大年初一，是陈佳利母亲那边的亲戚聚餐。他母亲娘家也在北辛庄村，毫不夸张地说，“整个村都是亲戚”。

在有600年历史的靠山集大集上，打卡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师生创作的福字、龙字景观；在苹东市集上，看彩灯点亮夜空，欣赏灿若烟花的打铁花表演；到平谷博物馆、上宅文化陈列馆参观，了解自己生长的这片土地……春节期间，陈佳利带着父母“在平谷里面转了转”，也很丰富多彩。

节气不等人，春节也得忙！

回乡过年，陈佳利还带着“重任”——和父母一起给桃树剪枝。

爷爷那辈儿就种桃子，然后传给父亲，到了陈佳利这代，他和姐姐都离开了土地。大学毕业后，陈佳利在城里找到了心仪的工作，组建了自己的小家，农忙的时候依旧会回到家里的桃林里，帮着一起打理桃树。

拿着专用的剪子，搬着梯子，陈佳利和父母来到桃园。父母剪枝，那是行云流水手到擒来，母亲还时不时地分心看看儿子，提醒儿子剪得狠一点儿。开春桃树就要长新芽了，剪得不够狠，树枝留得长了，芽儿就多，会和桃子争养分。

剪完一棵树，陈佳利会把桃枝整理好。以前这些桃枝是当柴火烧的，现在不烧炕了，这些桃枝收集好送到专门的回收点儿进行生态化处理，能换取有机肥。村里人都很乐意，施上有机肥，让桃子长得更好，更受消费者喜欢，这不就是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嘛。

作为“桃三代”，年轻人种桃虽然不拿手，可卖桃有高招。从淘宝、拼多多，到微信小程序、社区团购，陈佳利和姐姐渐渐成了家里卖桃的“主力军”。

每年7月初到9月中旬，是桃农最忙碌的日子。那段时间，陈佳利的周末都是在桃林里度过的：深夜两三点钟就戴着头灯去摘桃，只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将快递发出去，让下单的顾客能够吃到当天采摘的鲜桃。

枝丫遒劲的桃林里，是陈佳利和父母忙碌的身影。他说，春暖花开时、硕果累累时，欢迎大家到村里赏花、摘桃，感受平谷人的热情好客。本版插图来自视觉中国

朝阳居民陈佳利过年回到平谷老家，帮父母给桃林剪枝。受访者供图

夏季，斯斯父母位于密云的家中瓜果满园。 受访者供图

专家观点

将城市消费力转化为乡村经济发展力

吴宜夏

切实将城市的消费力转化为乡村经济的发展力，是城乡融合发展未来的重点。在此过程中，要积极整合京郊乡村产业，唤醒“沉睡”资源，推动农村地区产业结构转型升级，推进乡村振兴战略，让“生态价值变现”成为乡村发展的全新途径。

要以高质量在地就业岗位促进农民工资性收入增加，积极推进生态文明背景下的一、二、三产深度融合，打造“生态+”产业链，提升农民融入产业链的能力，带动经营性收入的增长。如因地制宜打造一批小而精的生态加工业，利用生态涵养区特色农副产品发展一批对环境低干扰、对游客吸引力大的“生态精品手工作坊”“特色体验休闲工坊”等二、三产深度融合的体验基地，通过为优质生态产品创造更多附加值，使农户既可以融入农工旅全产业链获得工资性收入，也可以切实分享财产性增值收益。

此外，还要加强乡村旅游人才引进和培养，突破过度依赖“钱、地”传统思维，转向重视“人、智”等现代化要素的导入，对一、三产融合所需的如民宿经营、品牌推广、电商经营等专业知识开展职业技能和创业培训，推动农民由农业生产者转向现代文旅服务业的从业者，打造增收新引擎。

（作者系北京市政协委员、中国中建设计研究院城乡与风景园林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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